身邊幾位前輩,老愛將謝謝掛在嘴邊,一見面總會客客氣氣對你謝前謝後。曾經告訴他們無須如此,這樣會弄得我有些難為情,晚輩哪能擔當得起前輩的道謝。
有位建築朋友,不論什麼情況,都不忘向你道謝;約你喝茶吃飯,付了錢恭敬與你道別,最後肯定加上一句謝謝。
還有位企業老闆,家財萬貫,卻無高高在上氣勢,職員端來一杯茶,他豪不吝嗇送上謝謝、與朋友寒暄兩句,雙手合十,點了點頭,以謝謝目送對方、通話放下電話前,總會謝了再謝。
謝謝!讓我看到他們謙虛的一面,謝謝!也讓我想起離世逾半年的朋友,而謝謝!卻是他離世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。
獲悉他患病的消息,有些難以置信,經過好長時間治療和馬拉松式手術,總算戰勝病魔找回健康
,朋友看到他久違的笑容,感到無比欣慰。細心療養也康復很快,他準備揮別過去心靈與肉體上的痛苦,重新向新生命啟航。
某個中午,我們三人一起用膳,他說最近食慾不佳,食物難以下嚥,準備再做體檢,詎料這麼一檢,我們再沒有機會同桌用餐。
病情在短時間內復發,令人措手不及,體重隨時間流逝逐日消瘦,體力也一天天虛弱,尤其最後一次從吉隆坡回來留院療養的後期,根本無法進食,每天僅靠點滴攝取營養。病情急速惡化,院方確認無法操刀,而他也堅持要出院回家療養。
剛開始,他還能靠虛弱行走體力蹣跚從房裡走出來與我閒聊,只是沒談多久就要休息。時間一天天過,病情一直走下坡,生命僅靠奶水來維持,行走能力逐漸減退,後來幾乎每天都躺在床上與病魔搏鬥。
某個下午,一如既往下班後兜去他家,自己不曉得這已是第幾次看他,但病情一直沒起色。走入房間,夕陽西下的陽光微微從窗口照射進來,感覺有點昏暗,我沒走到床頭告訴他我來,站在床腳凝視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的他,身體與臉頰的消瘦程度令人不敢接受,和以往相比簡直判若兩人
。
病毒在體內發作,令他感覺全身發熱和隱隱作痛,坐在床邊的母親,時而為他撫摸手腳,時而用去了殼的熟雞蛋在他肚間翻滾,以減緩體內熱度。
我沒出聲站著,怕驚醒沉睡中的他,當我準備離開時,突然他從睡夢中甦醒過來,後來他緩緩從床上坐起,我們沒開口,彼此對望一眼,打個招呼。
當我轉身朝房門走去,他突然舉手叫住我說:“菁,謝謝你”。我回頭走去,摸他手說:“沒事,你會好起來!”。
過後再去探望他,每次都在沉睡,至嚥下塵世最後一口氣,再沒開口和我說話。
知道他的謝謝是對某些事的感恩表達,其實只要將病治好挽回生命,說不說謝謝根本不重要,助人不一定要獲得對方開口說謝謝,否則就失去助人為快樂的意義。
感謝生命,讓我認識一位叫倵豪的朋友!
(星洲日報:7月31日-情懷大地)